Wendy's blog

「醫生，我要減肥」。「醫生，求求你救這個孩子」。

病情討論、辨證時，依證而行合情合理，但是現實生活中就是會有好像開錯了卻好了的情況，這不打緊，要命的是明明覺得對證對路呀，卻硬是不好。明明是麻黃湯證，可是年紀大太虛了，反而有問題。若是種種問題都考慮了，卻還是沒好，這算是醫術問題還是醫療問題呢? 反過來，明明自覺是開錯了，病人卻好了，讀某位前輩醫師的醫案，看到他這樣的苦惱，真可愛! 此外，還要面對病人不善述病情，這個以前也有類似的經驗，做自己的本業在接案子時，偶而也會發生對方不十分了解自己要什麼的狀況，後來學了中醫，發現有許多人是不能精確地描述自己的身體感，或者說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感覺，總之，要當中醫的病人是要訓練的。那麼，能夠清楚地問證，正確感知病人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，這算是醫術的一部份還是醫療的範疇?

還有呀，一個人到了一定年紀，整個系統總是這裡有毛病那裡有點問題，要決定先處理什麼是醫術的層級，問題是病人未必想這樣，比如說，病人一來就說要減肥，或者說要治子宮肌瘤，醫術佳者當然立馬可以解決病人的需求，可是這種對我來說卻是個頭痛的問題，正如之前說的，整修房子是有順序的，醫療也是，子宮肌瘤是一個「病」，直接治療這個病也不是不行，但是，在出現肌瘤以前，恐怕已累積了許多問題，往往前面要先解決這些問題，直接去打肌瘤未必是好事，話說回來，人各有志，就像那位神醫說的，子宮肌瘤如果能懷得上小孩，不必治呀，等剖腹產時一併拿掉就好。嗯，這個嘛~~也不失為一個有效辦法，畢竟目標是讓子宮肌瘤消失嘛；至於減肥，總覺得是假議題，把人的身體調整好，相信體型也會調好，所謂減肥的優先順位是排很後面的；自以為這樣比較是穩當的作法，但是對方不要呢? 人家就想立馬瘦下來嘛! 像這樣的問題算是醫術還是醫療呢?

醫術再高，在醫療上也是要面臨何時放手的問題，學了中醫不時會聽到某名醫斷生死、起沉疴，如何如何地把病人從鬼門關中救回來；有趣的是，在西醫組的時候，很常聽到的卻是：「唉呀! 那樣的情況，誰來都是沒救的啦!」不免疑惑，判斷病人有救與否、能不能救，算是醫術的問題嗎? 或者說用藥來延長壽命要不要呢? 在許多情況，用醫療手段來拖長病人的生命是可能做得到的，但是要不要做呢? 以前還在上班時，同事曾興沖沖地告訴我某個藥治特定癌症療效顯著，一起讀了那篇paper以後，我問她們：「假設這個臨床試驗方法上沒有問題，看起來平均可延長一年(還是一年半? 忘了)的壽命，那如果妳是這樣的病人，會接受這樣的治療嗎?」在場的同事一致搖頭，不幹。了解內情的人會這樣回答不意外，畢竟她們知道在延長的生命中，要經歷什麼事情。

原本就不以為活著一定比死了好，更何況用痛苦的手段來延長壽命，最近聽到一位名中醫，要用特定單味中藥來給癌症病人使用，正在做臨床試驗中。用這個藥其實是不能治療疾病，目的也只是要延長存活時間，這位前輩當然知道這事，但總覺得能將命延長個一年半載也是好的。人各有志，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，都由不得我們說什麼，只是有點淡淡地哀傷，以前在西醫組，看到不少用盡全力只圖病人多活一陣子的掙扎，沒想到中醫界也要搞這個了。

總之，以前因為父母及自身的經驗，常常大剌剌地說過度治療的壞話，直到有一回，某個同事說，Wendy，妳不能這樣講呀，之前有個90歲老奶奶來住院，檢查出有白血病，人家還是堅持要做化療耶! 嗯!這是醫療問題，從此就不敢多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