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感冒算是免疫力好?

以前在西醫組時,對身體的認知就是一般醫學知識告訴我們的那些:外表看得到的人體、有各式器官及運作系統等等,學了中醫以後,對身體的觀感(感覺)不同了,不再是細胞、組織、器官什麼的,比較像是年輪蛋糕,由裏到外,一層又一層,靠靈魂黏合起來。會這樣想也是想當然爾吧! 這些年來,不斷地練習辨證,主要就是要認出這病是在那一層。幾年下來,觀察一個人,不止看病證在那一層,連靈魂(或者說個性)在那一層都好像有感覺。開藥也不太像是在「治病」,而是由裏向外,一層一層地把身體修補好。

題外話:「感覺」的意思是說,這不是在講什麼「正確」的學理知識,就只是個人很主觀的偏執的想法。本篇講的也只是通則,還是有可能個別性例外的。

事情的起因是之前與一位朋友聊天,提到自己學中醫的幸福,主要是在小孩子有急症時可以馬上處理,而且傷寒論的好處是症狀越清楚(激烈)反而越好治,像是吳茱萸湯證,煩到滿床亂滾、哀號慘叫;四逆湯證的拉到不行;白虎湯證的高燒;大黃附子細辛湯證的肚子痛…。朋友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,怎麼別人家的小孩可以病成這樣? 她自己跟小孩,也不過就喉嚨痛,或者發燒或者沒有,可能有點不想做事,有時吃藥,有時不吃也是幾天就好,自覺免疫力很好。

是呀! 當年三十出頭歲時,也自以為身體很好,感冒的狀況就跟這位朋友差不多,有時候同辦公室的人都病了兩三輪了,我都沒事,還沾沾自喜。等到學了傷寒論才曉得,當時自己是橫跨少陰、厥陰之間的體質,加上練了莊子,曉得自己只差一步就到心中之神與肉體分離的境界,到那時就不會生病了,回想起來仍不禁心驚。於是從厥陰補起,修補了一陣子後,也不過推一兩層之間,不得了,彷彿一二十年來的感冒大爆發,學了中醫反倒是有身體變差的疑慮,不過,這個疑慮是在別人那兒,自己卻是沒有,開藥從裏到外地修補,往外推,更明白小時候感冒不好時,用多少的抗生素、退燒針、點滴將病邪往裏擠。那些年,實在是有苦說不出,心中有很多想做的事,卻怎麼樣也提不起勁,不想面對自己的人生。有一回老師問我當歸四逆加味湯證要怎麼認,我笑笑說,與對方聊幾句話大概就知道到了,這個不太會失手的啦。並非我醫術驚人,而是一路從厥陰、少陰走來,深深感覺到,或許是個性或許是感冒沒治好,就會帶著這樣的體質,老是與自己對槓或是不想面對自己的人生,這些不難觀察到的。有時候,我看周遭的人,覺得對方在生病,一問對方卻沒有感覺,後來才想通,有的人以前感冒可能沒治好,一直帶著那樣的體質過日子,久而久之,就不知道「痊癒」是什麼感覺,直到喝了那一杯麻黃附子細辛湯後,才知道自己的少陰病在這之前從來沒有好過。學中醫以前,可以一次吃一大盤的小蕃茄,一大盤的剉冰,後來理中湯吃多了,小蕃茄三顆就差不多了,剉冰也大概是三口吧?  跟寒涼食物已不相容,這或許也能解釋為何別人打點滴、退燒針都沒事,如果一個人長年是濕、寒的體質,再接觸到濕寒的東西,身體還是能接受。

那為什麼感冒症狀看起來嚴重、激烈反而好治,似有似無的症狀倒不一定好? 以身體觀來說也是很明白,那是要看這個人的防禦系統在什麼位置。看過戰爭片中攻城場面的人大概就能理解,如果城堡堅固、將士一心,那攻城之慘烈的,在古代是萬箭齊發,有時還帶火,投石的投石、攀梯的攀梯;守城兵士砍人的砍人,澆油的澆油,韋小寶還發明了澆水凍城之計;有了火藥之後更是炮火與萬箭齊飛,死屍共活人一片。從旁觀之好不激烈,可是一旦城牆不設防,直接進城巷戰,從外面看起來可能不太覺得戰況之慘。那麼,是城破危險呢? 還是城堅危險?    

題外話:人的防禦系統不是只有一道城牆,傷寒論中分成六道,上課時從外最外層太陽,一層一層往內教,我自己在用藥卻是從最內兩層(少陰、厥陰)一層一層往外打,如同倒著過的人生,學傷寒論也是逆著用,嗯,所以我是梔子? 「桂枝湯」號稱萬方之祖,用到這個方子卻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,聽講時,還很納悶,這也能算是個「病」? 真有人會得這種病? 也是用到這個方,才對治感冒比較有點概念,之後似乎就不太感冒了。

其實,在西醫組,經驗夠多的醫生也會觀察到這樣的現象。有一回,一位醫治重症的世界級醫生來演講,他問在座的醫生,如果病人已有其他感染的症狀,那是發燒比較嚴重? 還是不發燒比較嚴重? 大家都認為是發燒比較嚴重。當時我心中默默地想著,恐怕是不發燒比較嚴重吧? 連抵抗都沒力氣了呀!    那就一般人來說,如何知道自己不太感冒(生病)是身體好還是沒有防禦力了呢?    這個就需要辨一下體質,或者看看平常都生那一種類型的病了,其實,人自己該是知道的,「無知」某種角度來說是故意的,不是嗎?

這些年來,從不曾開藥是想著「退燒」,就算小孩燒到像是從炭爐拿出來的烤蕃薯,脈浮緊、無汗、後頸緊繃,葛根湯也就解決了;自己燒到不行,白虎湯證就吃白虎湯。都不太像是有「退燒」的感覺,有時讀某些醫書,作者會批評時方派醫生的作法,只要有熱就大用生地、麥冬。猜想這是跟西醫的思維類似吧? 有症狀就處理症狀,以前也會忍不住這麼做,畢竟這樣比較簡單、直接,可惜未見其效,最後,幾乎都是回到六經的防禦系統。當然,這也可能是自己沒學過時方,不會用。

另一個從不曾有的思維是「止痛」 ,就算大柴胡湯證痛成那樣,吃藥的藥感也不覺得那是在「止痛」 。記得有人問說經痛要吃什麼? 這樣的問法大概是要問如何止痛吧? 基於答話要答得準的原則,這樣問的話,就會答說吃普拿疼或明通治痛丹吧! 那如果問說如何用中醫調理呢? 想法上就不會是如何處理經痛了,而是在經痛發作時呈現什麼症狀組合,或者觀察病人是怎樣的體質,這樣的作法,可能開的方就多了去,這可能也是以前覺得「中醫」沒啥路用的原因吧? 藥方與病之間可能多對一,也可能一對多,往往看起來很模糊,不像西醫,關係大底上是一對一,差別可能只是不同藥廠出的藥,就算不會醫學,聽醫生解釋也比較能夠理解,不像中醫的「關係」這麼複雜,意識型態上就很難接受。所以老師常說的,開方要準,要清清楚楚地把每個證都分得明白,雖然繁瑣,可能一旦分明白了,開藥並沒有轉圜的餘地,只能一個蘿蔔一個坑,這樣一來,當下聽懂了,馬上也就「會」了。

題外話:這兩天剛好讀到胡希恕教授的演講稿,他提到曾用《梔子豉湯》治療一個病人食道憩室的問題,他說:「食道上的病很多是這種情形。我治一個食道憩室,他就是這麼種病,我就給他吃梔子豉湯就好了,西醫也是奇怪,中醫就是辨證,他有這種證候,你用這種藥是准行。我也不知道梔子豉湯還能治憩室,它之所以能治憩室,是因為憩室發生這種證,他就是心中懊憹,煩熱,(胸口中心)這塊覺得滯塞。」我自己也曾得過梔子豉湯證,煩熱,脈浮,胸口正中心一條路,那種不舒服怎麼說好呢? 就是「心中懊憹」,吃了藥就好了,如果當時去檢查說不定有食道炎呢! 只是一來麻煩,二來知道是某某病怕是反而不會醫,正如之前講過的,小孩曾經得過小柴胡湯證,依證用藥就好了,後來知道那是腸病毒(手足口證),上網去查,有人用A方,有人用B方等等,如果依照「病」去開藥,恐怕是不會好,也不知該選那一個。反過來說,小柴胡湯證就是用小柴胡湯,無論是腸病毒或是習慣性的月事期頭痛,都治得了。

也不知道為什麼,學了中醫以後,不止是對身體的觀感不同,連身體的作用感覺都不同。多次跟朋友哀嘆學中醫很無奈,頭腦不好使了,學起來很吃力,小時候雖不到一目十行、過目不忘的程度,但至少能把基本條文背起來,讀完老師指定的參考書,現在號稱是學了中醫,可在腦子裏似乎一片茫茫,生病時才立刻比對出要開那個方子。一個朋友問我,為何不吃點補藥增進腦力? 是呀,為何不把自己吃得頭好壯壯呢? 可能是自覺學中醫不是靠「頭腦」在學的,以前一直以為所有智力、思考、情感都是腦子裏,就像電影「露西」一樣,可是學中醫就不大對頭,好像有些東西不是記在腦子裏,有些思考是在別的部位上運作;就像閩南話講的,當要表示一件事太簡單時,我們會說:「這個用咖導屋(膝蓋)想嘛知。」或者說,突發奇想,就會說:「不知是那一條腸子去想到。」再或者說,一個人很勇敢,會形容他:「足好膽。」

可能以前人也隱約感覺到身體也有記憶,也能思考? 或未可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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